蝙蝠，黄昏时刻的领舞者

sanyesou · 发表于 2012-2-2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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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时代，总有那么一群领舞的人。他们举着火把，在黑暗中清醒，在执着中前行，那些让人眼前一亮、让世界为之一新

的舞姿，总是鲜活地闪现在一个个历史的瞬间。就像每一个黄昏，也总有一群卑微的生灵，以独特的身姿，飞出了一片辽阔的夜

空，向世人昭示着另一种崭新的活法。

肯定不是吃了盐，才变成了蝙蝠，那也太容易了。谁不想飞啊，可独有这一种哺乳动物如愿以偿了，莫非是偷看了佛经？不管

偷看了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惊讶，真正慑服我的是它跳出俗世、魂魄相随、特立独行的活法。

别人吃过晚饭该休息了，它却刚睡醒，忙着准备早餐，新的一天从黄昏开始。别人在阳光下忙碌，它在黑夜里清醒。有人说，

灵魂只有夜里才会醒来。所以，很多人白天像丢了魂儿似地都忙糊涂了，而蝙蝠却在夜里与自己的灵魂一起清醒地，飞。

我们站立头朝上，蝙蝠只要不飞就总是倒挂着。在蝙蝠的眼里，我们都是倒影，至少跟我们看见的截然相反。它会不会奇怪：

自己是用爪子抓住洞顶才不会掉下来，而这些两条腿的人什么也不抓，怎么也掉不下去呢？也许在蝙蝠的眼里，我们炫耀的优点可

能是缺点，其实，很多是非对错，不也经常颠来倒去被混淆吗？我甚至很难迅速地说出一条几千年都没变过的真理。有些进步可能

是一种倒退，大多数人都在做的一些事不一定是好事，也许财富不一定非要聚敛，散给别人不也是一种存储吗？居庙堂之高不一定

能留芳，处江湖之远也能胸怀天下。遭到讥讽的不一定是错了，献媚夸赞的常常言不由衷。很多事，也许颠倒过来从反面看，更能

看清。你看那些倒挂着的蝙蝠多么悠闲，说不定正在心里嘲笑我这个沉迷自扰的庸人。它看我的样子，比我的同类看我，更令人心

虚。在它面前，我不敢妄言对错。

选择了另一种看世界的角度，也就拥有了一种新的眼光和新的活法。有的人一生都不思考自己的活法，只会随波逐流。

说句心里话，我还真想变成一只狰狞的蝙蝠。不就是丑陋点吗？不就是多吃一些盐吗?不就是与黑暗结缘？这些都无所谓，我

早已不记得最初的自己了，我长得丑、我咽下去的盐、我独享的黑夜时光，一点都不少于蝙蝠。因此我不得不承认，在我内心的夜

空深处，其实早就栖息着一只昼伏夜出的蝙蝠，白天迷迷瞪瞪，夜晚振翼飞行。

我和蝙蝠最大的区别，就是它一直是个真正的逍遥者，即使黑暗阴冷、浮华暂歇，依然无声地搅拌着永恒的夜而独自快活。这

是一种担心黑夜过于寂寞而勇于献身的高尚的快乐，即使成千上万只蝙蝠齐飞，那也是成千上万个独立的灵魂一如最初的独舞。我

相信那些引领时代的勇敢的人，一定有着世人暂时不能理解的思想，走着一条被多少人怀疑甚至是被讥讽、被打压的征程，他们

一定更孤独。但是思想一旦被命运点燃，即使孤独也决绝毅然。

我说过太多的话，其实又有几个人在听。蝙蝠从来都是无声无语，甘心融于黑夜，谙于独处。其实人不说话也照样能活得挺

好。倘若非要表达，也不一定非得挂在嘴上。说的话不一定是真心的，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蝙蝠就不用嘴说话，甚至不用眼

睛看，而是用一种我们根本听不到的高频率的声波，它们更相信自己的切身感受。

蝙蝠，算得上智者了，轻而易举地摆脱了花言巧语的虚假欺骗，少了多少烦心事，以至于在黑暗中也能心如明镜，来去自如。

有人在研究仿生学，那就研究吧，但我相信，谁也仿生不了一个敢在黑暗中依然温热的心魂。

我如此地关注一只蝙蝠，不仅是因为它可以暗夜轻飞，主要是我亲眼见过一只蝙蝠摔落在地，怎么也飞不起来，狼狈滑稽，任

人嘲笑，谁都可以拿起木棍来戏弄它，甚至一脚踏死。挣扎、爬行、无助的一刻，多像某时某刻的我。别人围观，我也在围观，

我什么也没做。后来的很多黄昏里，我经常想起那个在地上苦苦挣扎的小小的我，一次次在心里捧起它托向空中，帮它起飞。我甚

至盼着某一只蝙蝠能一不小心，软软地撞在我的胸口上。

我始终不知道身着一袭黑衣的夜侠，为何非要选择这种离世离俗的活法。也许是一种理性的刻意逃避或者暗自地韬光隐晦，但

我不得不承认它的逍遥与自由。当一只蝙蝠飞掠天上的那轮满月，我意识到这种背道而驰的活法，并不是逃避，而是一种无视别人

的眼光和议论，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天地之间凛然飞行的勇敢。

黎明，就要到来。蝙蝠，即将归巢。又一个熙攘的白天就要开始。那些孤独的黑色的灵魂，依依不舍地退让。又能退到哪儿

去呢？黑暗的山洞里，没有一根柴草，连一个窝都没打算筑，一只只蝙蝠倒挂在岩石上，静候着黑夜的降临。那些刚出生的小蝙蝠

趴在雌蝙蝠的胸前吃奶，身为母亲，用薄翼轻裹怀中。蝙蝠，生生不息。领舞者，代代辈出。

我不止一次地仰头望着黄昏，望着夜空，望着黎明，也望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别样人生。

领舞者，在告诉每一个世人，生命可以不拘泥于一格，只要勇敢而正确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