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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他为何让人如此怀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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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10 17:30 |阅读模式
纪念丰子恺诞辰120周年

这不仅因为他是一个通才,在文学、绘画、书法、音乐、翻译等领域均有很深造诣,为中国现代的美育事业立下汗马功劳,更因为,他是一个禀赋奇异、风骨高迈的传奇性人物,用日本著名汉学家吉川幸次郎的话说,他是现代中国“最像艺术家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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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在创作护生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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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明书店出版的丰子恺《缘缘堂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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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生画集》之一 丰子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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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狗册页》之一 丰子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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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静处 丰子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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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上钩 丰子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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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约黄昏后 丰子恺
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曾有“为人生而艺术”的“社会派”(文学研究会发起)和“为艺术而艺术”的“唯美派”(创造社发起)。丰子恺是文学研究会特别推出的漫画家,甚至连“子恺漫画”的称号,都是该会重要人物郑振铎发明的,由此足以证明丰子恺的艺术与“人生”的密切关系。然而,丰子恺并不属于这一派,他的眼光,不经意间,便会穿透“人生”的表层,直抵人生的“根本”。准确地说,丰子恺对人生社会的关注,是出于佛家慈悲为怀的“护生”信仰。

佛缘与艺缘

“陋巷”是圣人品格的象征,取自《论语》中“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典故。而今,守在此地遥接衣钵的,是通儒马一浮。文章记述“我”与马一浮的三次见面,禅意深致。通过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马一浮在丰子恺心目中是“教主”式的存在。第一次随恩师李叔同拜见马一浮,因听不懂两位长辈的北腔方言(马以不地道的北方音回应李的天津白),愧恨无奈中变成了一个尴尬的傀儡,却牢牢记住了马一浮的奇秉异相:“头圆而大,脑部特别丰隆,上眼帘弯成一条坚致有力的弧线,切着一面的深黑的瞳子”。

M先生的严肃的人生,明显地衬出了我的堕落。他和我谈起我所作而他所序的《护生画集》,勉励我;知道我抱风木之悲,又为我解说无常,劝慰我。其实我不须听他的话,只要望见的颜色,已觉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我心中似有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丝,因为解不清楚,用纸包好了藏着。M先生的态度和说话,着力地在那里发开我这纸包来。我在他面前渐感局促不安,坐了约一小时就告辞。当他送我出门的时候,我感到与十余年前在这里做了几个小时傀儡而解放出来时同样愉快的心情。我走出那陋巷,看见街角上停着一辆黄包车,便不问价钱,跨了上去。仰看天色晴明,决定先到采芝斋买些糖果,带了到六和塔去度送这清明日。但当我晚上拖了疲倦的肢体而回到旅馆的时候,想起上午所访问的主人,热烈地感到畏敬的亲爱。我准拟明天再去访他,把心中的纸包打开来给他看。但到了明朝,我的心又全被西湖的春色所占据了。

第三次见面是两年后,是丰子恺向马一浮请教“无常漫画”之事的自动访问。此时的丰子恺,随着丧母之痛的平复,心似已屈服于无常,准备对无常做长期的抵抗,并从咏叹无常的古诗佳句中寻找漫画创作的灵感。马大师这样开导丰子恺:“无常就是常。无常容易画,常不容易画。”似当头棒喝,将他“从无常的火宅中救出”,使他“感到无限的清凉”。但一走出陋巷,面对岁末景象和雨雪充塞的道路,丰子恺依然感到彷徨,宛如置身梦中。

由是观之,丰子恺在《陋巷》中的表现似乎令人困惑,其实很好理解。作为一名聪慧而虔诚的居士,丰子恺不可能不懂那些“无常”的大道理,他之所以感到愧疚,有意无意回避大师的开解,与其说是因佛缘不够深,不如说是因艺缘之力太强。细审之下,丰子恺的佛缘,是建立在知性的基础上,哲思的基础上,绝无信男善女的狂热和非理性。孩提时代起,丰子恺就被两个永恒的问号纠缠:从邻家孩子从壁缝里塞进来的一根鸡毛,可以追踪到空间、宇宙的无限,从账簿上取自《千字文》中每一个顺序排列字的年头编号,可以领悟到时间的神秘;从一个落水的泥阿福,一根丢弃的树枝手杖,一张烧成灰烬的纸,悟到世上万物,都有它的来龙去脉,都不会真正消失,都被记录在造物主的“大账簿”中。这是一个神童对“无常”与“有常”的先知先觉。

可以说,艺术与宗教的纠葛,伴随丰子恺一生,随着岁月推移,人生阅历增长,两者越来越趋于圆融。1948年11月,天命之年的丰子恺到厦门南普陀寺凭吊弘一法师讲律遗址,其间应厦门佛教协会邀请,作《我与弘一法师》的讲演。在解释恩师为何“遁入空门”时,丰子恺给出深思熟虑的解释:人生分三层:物质生活、精神生活、灵魂生活,相对于衣食、艺术、宗教;“人生欲”超强、脚力不凡的弘一法师李叔同,由艺术升华为宗教,是理所当然的。相比之下,丰子恺自愧一直彷徨于艺术与宗教的十字街头,是个不肖弟子,并感叹自己“脚力不够”,只能住在二层,对三层心向往之。

“子恺漫画”:功夫在画外

丰子恺走上漫画创作道路,有阴差阳错的偶然性。假如没有1921年的日本之行,与竹久梦二的画作邂逅,或许就没有后来的“子恺漫画”。

这段话有两个要点必须记住:其一,丰子恺东京学艺时,发现自己缺乏做洋画家的才力和条件。其二,由此开始思考西洋油画之外的绘画艺术之路。那么,丰子恺果真缺乏做洋画家的才力吗?

作为后人,我们可以看得更清楚:天生诗人气质、文人趣味的丰子恺,与西洋油画这种技术苦重、完成度极高的艺术品种并不相宜,正如他日后表白的那样:“我以为造型美术中的个性,生气,灵感的表现,工笔不及速写的明显。工笔的美术品中,个性生气灵感隐藏在里面,一时不易看出。速写的艺术品中,个性生气灵感赤裸裸地显出,一见就觉得生趣洋溢。所以我不欢喜油漆工作似的西洋画,而喜欢泼墨挥毫的中国画。”

这幅题名《同学》的画,描写两名成年妇女道上偶然相遇,一个坐在人力车上,衣着豪华,手里拿着大包装潢精美的物品;另一个让在路边,蓬头垢面,背着一个光头婴儿,面色局促不安。当年平等亲密的同学,如今一个变成贵妇人,另一个沦为贫家之妻。丰子恺被深深打动了,内心感到悲哀,感到痛楚,情不自禁对不平等的人类社会组织发出诅咒,最后赞叹道:“这寥寥数笔的一幅画,不仅以造型的美感动我的眼,又以诗的意味感动我的心。”
仔细考量,“寥寥数笔”与“诗的意味”,向来是中国传统文人画的拿手好戏。竹久梦二是日本南画(南宗文人画)的现代传人,又是诗人作家。自幼磨墨吮笔、吟诗诵词的丰子恺与他发生艺术共鸣,是很自然的事。但仅有这些,还不足以照亮丰子恺。因为在当时压倒一切的“西化”历史氛围下,艺术能否“现代化”,才是最重要的,所谓现代化,就是西方化。从这个角度看,给丰子恺带来决定性启示的,是梦二绘画融化东西的“造型之美”。正如丰子恺评价的那样:竹久梦二的画风“熔化东西洋画法于一炉。其构图是西洋的,画趣是东洋的。其形体是西洋的,其笔法是东洋的。自来总合东西洋画法,无如梦二先生之调和者。”有了这样的“熔化东西”,“寥寥数笔”,“诗的意味”才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名正言顺跨入“现代”的门槛。

“缘缘堂随笔”:更上一层楼

平心而论,“缘缘堂随笔”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不可多得的杰构,妙趣横生、法相庄严中,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深邃。然而,在民族矛盾、阶级斗争纵横交织,文化激进主义应运而生的大时代,它注定被误读,被诟病,被矮化。王瑶在《中国新文学史稿》中这样评价丰子恺:“文笔轻松通俗,趣味很浓,常有使人发噱的地方。但他的观察众生相的态度于悲悯洒脱中夹有旁观玩世的意思,不能算是健康的看法。”唐弢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认为:丰子恺的早期散文“虽在一定程度上表达出了对虚伪骄矝的社会风气的不满,状物写神,娓娓动听,但又往往只能引导读者避开现实,在幻想的空中楼阁中暂时忘却身边的尘垢和荆棘。”时过境迁,随着历史文化语境的变更,这些观点已显得简单、局促和偏狭,为学界扬弃是自然的事。

日本著名作家谷崎润一郎读了“缘缘堂随笔”,异常兴奋,为此专门写了评论,其中这样写道:“这本随笔可以说是艺术家的著作。他所取的题材,原并不是什么有实用或深奥的东西,任何琐屑轻微的事物,一到他的笔端,就有一种风韵,殊不可思议。”

笔者以为,“缘缘堂随笔”的真正价值,恰在“宗教”与“艺术”的圆融之中。表现在思想层面,是“出世”与“入世”、“无常”与“有常”的对立统一;表面在技术层面,是“大”与“小”、“藏”与“露”的对立统一,用丰子恺自己的话说,就是“最喜小中能见大,还求弦外有余音”。“缘缘堂随笔”的艺术奥妙,包含在这些貌似老生常谈的范畴中。

凡夫俗子看了这篇随笔,定会觉得丰子恺迂腐可笑。迂腐是肯定的,然而,丰子恺的迂腐中含有深邃的大道理。时过境迁,随着历史的发展、科学的进步、生态美学和地球生命共同体意识的觉醒,丰子恺的“护生”理念越来越显示出它的价值。尤其对曾饱受战乱之苦、政治斗争之苦,人性异化严重的中国人,“缘缘堂随笔”不啻是一副对症良药。

“缘缘堂随笔”有宗教的情怀而无宗教的说教,有艺术的空灵而无“为艺术而艺术”的玄虚。这一切,最终归结于作者的童心。这种赤子之心,丰子恺终其一生,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作者:李兆忠,系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

原标题:他为何让人如此怀恋

李兆忠

来源: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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